不是衍生,是天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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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陆厉]陆小凤传奇之古刹莲台(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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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十一


(十二)

他乡遇故知,说的就是重逢的喜悦。

但重逢不一定都是喜悦的。

可能因为喜太短暂。

抑或是喜极而悲生。

陆小凤和厉南星的重逢,又会是什么样子?

在这一瞬,陆小凤好像既没有喜,也没有悲,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平静。

人平静的时候,思维会很快。

所以他几乎立即就想到了一件事。

——他“扔”李漱石的时候,厉南星本可以拦住。

但他没有。

陆小凤心中一动。

他几乎立即就想抓住他,大声地问他。

他的手已伸出,却忽然犹豫。

他一向是个很少犹豫的人,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。

他不敢问,难道是因为害怕?

他没有动,所以先动的是厉南星。

厉南星的人忽然“抛”起。

这不过是一间酒馆,房梁能有几尺高?厉南星这一“抛”,就将屋顶撞出了个大洞,人也飞了出去。

他冲出去的样子,倒有几分像逃出去似的。

他是不是也在害怕?

高鹤就在屋顶上,正和两个人缠斗。

赵六的刀很短。短而快。

孟三的袖子很长。长而软。

高鹤用枪,银枪。

既不短,又不长,更算不上好看。

但这枪已跟随了他十五年。

长枪刺出!

刚柔相济,棋逢对手,这一战谁胜谁负?

——若把赵六和孟三分开,他们未必是高鹤的对手。但两个人联手,高鹤纵然不落下风,也绝对捞不着任何好处。

赵六和孟三本就配合了很多次,彼此之间也早有默契。

所以他们一见厉南星,就立刻道:“这里有我们!”

“有我们”的意思,就是“不需要你”。

高手相争,拼得绝不是人多。

就像比武也绝不是比力气。

这个道理厉南星当然也明白。

陆小凤瞧着那个破洞,依旧没动。

他在想什么?

他是追,还是不追?

忽然,厉南星一叶轻轻,又自洞口落了下来。

陆小凤仍望着他,眼里的神情,也说不清是喜,还是忧。

厉南星的眼里也有一种神情。

明确的神情。

所以他已出手!

他心里本就没有太多难以言喻的事,又怎么会理解陆小凤?

他只知道一件事。

他是来杀人的。

既然别人都有人对付,他便只好来对付这个人。

对于现在的他来说,“这个人”或许只是个不好对付的陌生人!

他难道没有想一想,为什么一个不好对付人在他面前,忽然就“好对付”起来了?

陆小凤的确好对付极了。

如果厉南星愿意,两三招之内就能制住他。

因为陆小凤根本没有出手。

他只不过是在躲而已。

——他躲的时候,心里是不是也很不是滋味?

此时,滋味更不好的人是吴眠云。

他吹笛。

吴眠云内功深厚,指尖轻弹,屏息闭口,笛音隐隐犹雷声扑朔。

焦二用铃。

他的铃串在软鞭上,软鞭如灵蛇。

出鞭时灵蛇吐啮,收鞭时响铃如雨。

好乱的雨。

雨兴时,竟几乎闻不见雷声了。

吴眠云心神一变,笛声乍变,似风似吼,忽如拔地巨松。

岩石掣动,山林嚎啕。

这样磅礴的一招,也有个磅礴的名字。

“众生颠倒”。

焦二却不倒。

焦二的铃忽然破了。

铃破,所以无声。

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
铃碎成片,居然片片如刀;鞭再挥时,势能破风碎云!

这样灵巧的一招,也有个灵巧的名字。

“欲说还休”。

这是他早就为吴眠云准备的一招!

所以吴眠云的命虽未休,运气却真要到头了。

三个人中,他迷酒喝得最多,伤势也最重,他虽已极力压制,但高手过招,本就是不容有分毫差错的。

分毫之间,高下相形。

高下即分,生死立判!

所以他退,连跌带撞,踉跄着退出十数步有余。

他又险又惊,完全没看到不堪焚烧的房梁正要崩落。

等到他发觉时,焦二的鞭子已到!

怎么办?

这一回合过后,不是挨一鞭,就是挨一砸!

这两样无论挨了哪一样,岂非都要命得很?

突地,烈火里伸出一只手。

手中有刀。

刀刺出!

好诗意的一刀。

刀过处,春风得意,月下花前。

这刀正刺向焦二。

焦二急退!

这一刀来得并不太快,却太美。

诗情总是带着画意,美的东西总教人眼花缭乱。

但越是美得缭乱,人就越想去看。

等看清时已太迟了!

乱花渐欲迷人眼,不过是假象而已。

春天总要过去的!

春去秋来,天寒霜冷。

焦二的瞳孔忽然冻住!

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,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一刀。

风是孤风,月是残月,花是血花!

焦二不禁想问——这究竟是什么刀法?

但他倒地时,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了。

——死人是绝没有问题的。

刀风料峭,握刀的手却是热的。

这手扶住了吴眠云。

这手将他一抓,一拉,又一稳。

房梁倒塌时,吴眠云的人已翻出了屋子。

他是被这双手拉出来的!

这个满脸熏黑却又笑意盎然的人,不是李漱石又是谁?

几盆水浇下去,李漱石就醒了。

他一向话多,所以浓烟吸得也多,加上酒里迷药,一时神魂颠倒。

所以他一醒,就一把推开了围着的人,跳回到火海中!

就连当了三十年差的老衙役都说——这人莫非有什么毛病?

李漱石确实毛病不小,但罗卧月的毛病更大。

他人带风,扇子也带风。

扇风鼓动时,人也像一株风中的垂柳。

陈五以扇斩扇,奉四一剑刺柳。

扶风弱柳,只歪不倒。

二人阵势再变。

柳随风摇,只摇不坠。

他们很快发觉,这绝不是什么寻常柳树。最多只能算是病柳。

罗卧月虽然看起来病弱,好像随时都能被击倒,却偏偏弯扁担不折,垂杨柳不断。无论对他用什么招数,他居然总能在最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。

——多病多愁,多灾多难,就是不死。

简直要把人急死。

罗卧月这套急死人的功夫就叫“病相如”。

“郊寒”李漱石,“岛瘦”霍枕流,再加上这个“病相如”罗卧月,他们才总算凑齐了。

郊寒岛瘦病相如,本就是一句诗。

他们自诩为谦谦君子,君子哪有不爱诗的?

但打架的时候,做君子又有什么用?

陆小凤从来算不上个君子,今天却偏偏充起君子来。

打不还手还不是君子?

他身无长物,唯一可以用来抵挡厉南星的,就是手边一个酒壶。

厉南星也没有兵器。

但万物皆可为武器,所以他用的是随手捡的一双筷子。

虽然很多事都和从前不一样了,但总有一些事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。

他捡起筷子的时候,似乎心里也有什么东西被捡了起来。

是什么?

他不及多想,已向陆小凤闪电般攻出三招!

陆小凤只能退。

筷子到了厉南星手上,立刻就变成了剑。

陆小凤也立刻就明白,这君子是万万做不得的!

他虽然不想还手,但更不想挨打。

他总算想出了个法子。

他卖破绽。

卖破绽算什么武功?

——这根本不是什么武功,只不过是计谋而已。

陆小凤这一计,就叫“诱敌深入”。

他故意让自己现出漏洞,只要厉南星攻这个漏洞,他就有把握将人拿住。

他想得很好。

但厉南星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个破绽。

他一向只按他自己的方式来。

所以他的武功也很简单。

他本就不是个复杂的人。

他的武功也一向没有什么动听的名字。

他的武功就是三个字。

——快,狠,准!

陆小凤天不怕地不怕,偏偏对这三个字没有办法。

他若不想今天死在这里,就只有向厉南星出手了!

酒壶到陆小凤手里,也立刻变成了……

酒壶还是酒壶。

万物皆可为武器,可酒壶好像也只能做酒壶而已!

难道他就要死在筷子之下?

“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”

一向风流的陆小凤,就算死也应该死在牡丹花下才对。死在筷子下是成何体统?

就在这时,房梁轰然倒塌。

这一刻发生了三件事。

高鹤退。

焦二死。

厉南星的筷子不动了。

——筷子明明在厉南星手中,却仿佛在陆小凤的指间生了根!

——这江湖中最有价值的两根手指,他究竟还认不认得?

厉南星望着他,望着他的手,忽然露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。


这时,忽听罗卧月在外面大喊道——“屋子就要塌了!”

陆小凤猛地清醒过来。

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
他们若再不出去,只怕再也出不去了。

他只希望厉南星能放过他,放他们出去。

厉南星会吗?


上午。

路上的人突然散开一条道,一匹健马已冲过路面,转眼就飞出了街口。

有人在后面追道:“我的马……”

他只说出了三个字,就被堵上了嘴。

是被一个银灿灿的元宝给堵上的。

吴眠云给完了元宝,又重重咳了几声,才道:“我们再不追上去,只怕……”

高鹤摇头。

既然高鹤摇头,他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
好在高鹤还是给了他一条明确的指示。

“你们先去找个像样的地方安顿疗伤,一会儿可能将有一场雨。”高鹤看着天边,那里阴云卷动,已被一种诡秘的灰色笼罩了,“何况就算是为了厉南星,他也一定会回来的。”


陆小凤的确没有走远。

他的马停在一条岔路上,已经徘徊了好一阵子。

厉南星还倚在他的背上昏睡,不知何时才会醒来。

更糟的是,好好的艳阳天,竟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。

厉南星的“同伴”会不会追上来?

等厉南星醒来,又会不会记起自己,也记起他?

究竟是什么人害他,那人又究竟怀有怎样的阴谋?

——这些问题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无数的疑团在他心里盘桓,他想不通,只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叹息,又一遍一遍问自己,陆小凤啊陆小凤,你们现在又能到哪里去?

忽然,他发现不远处,一个人正站在伞下,站在雨里。

董十三娘。

她显然也等了很久,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。


陆小凤只有走过去!


下一章:(十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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