卖大be菜的

8

窗外，月移星动，风吹草动。

灯下，神像不动，陆小凤也不动。

陆小凤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，连他自己也觉得不自在。他只好叹了口气，缓缓道：“你们把我弄到这里来，究竟是想干什么？”

小姑娘的声音道：“你说什么？你难道忘了，是你自己跟我们来的呀？”

少女的声音道：“你是不是酒还没有醒？”

老太太的声音道：“我就说绝不能让老四碰酒的，她一喝酒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！”

少女的声音道：“四妹啊四妹，你若再这么疯下去，还有哪个男人敢来娶你！”

陆小凤笑了，“我虽然很希望有你们这么聪明能干的姐妹，可无奈我是个大男人，大男人是做不成什么姐妹的，做旁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。”

小姑娘道：“糟糕。”

陆小凤道：“糟糕？”

小姑娘道：“你疯得不轻。”

陆小凤道：“我分得很清。”

小姑娘道：“你分得清自己是谁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我是陆小凤，是个大男人，还是个有四条眉毛的讨厌的男人，你们最好快点把我扔出去，扔得远远的。”

少女惊呼道：“她说她是陆小凤，她是不是疯了！”

小姑娘道：“嘻嘻，她若是陆小凤，我就是厉南星啦！”

老太太沉吟道：“那我就是花满楼。”

少女笑道：“那我只好勉强当一当朱停了。”

陆小凤打断道：“你们到底在玩什么？难道非要我脱光衣服证明一下？你们明明刚才还在说，有人出五万两悬赏我的脑袋，怎么一会儿功夫就……”

他忽然说不下去，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嗓音突然变了，变得又尖又细，好像个女人，一个十足十的女人。

神像在笑，嘿嘿地笑出了声，笑声好像就是从泥脸的鼻孔里发出来的，又好像是从陆小凤背后的墙缝里冒出来的。

陆小凤沉默，嘴闭得紧紧的。

任谁声音突然改变，都不大愿意多说话的。

身体无法控制的感觉已经不算好，更何况连喉咙也出卖他呢？

陆小凤一向是个很幽默的人，此时他却一点幽默的兴致都没有了，因为他发觉这件事情不好笑，一丁点也不好笑。

小姑娘却还在咯咯地笑着，她一边笑，声音一边变，渐渐变成了个大男人；而老太婆却变成了小姑娘。

少女的声音却没有变，仅语气和吐字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，竟和刚才仿佛换了一个人。

陆小凤仍一语不发，好像连生气都懒得生了。他又不是泥巴，怎会乐意任人摆布和操纵呢？

泥巴却忽然动了，三尊神像忽然像蛇蜕下的皮一样，掉到了地上，再看时，有三个不大不小的人站立其中，他们正像抖落尘土一般，将神像从身上层层蜕落。

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件异事。若是陆小凤愿意，大可以把这段见闻编成唱本，高价卖给天桥底下的说书人。

可惜陆小凤不愿意。他连提都不愿意提。

而现在这三人却偏偏不放过陆小凤，偏偏道：“我听说陆小凤一向鬼点子多，怎么这么快就投降了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我现在这副样子，哪敢提陆……小凤三个字……”

说完他就笑了，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回来了，自己的喉咙又是自己的了。

少女道：“快说，你服还是不服？”

陆小凤微笑道：“在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面前，我要是不服，那岂非太煞风景？”

少女确实很美，泥土已经落干净，露出了乳白色的衣裙。她的肌肤也雪白，笑起来就像冬日的阳光。

男人冷冷道：“陆小凤也有投降的时候？”

男人虽谈不上英俊，一双手却绝对能将任何他看来不顺眼的东西劈成两段。

陆小凤叹了口气，道：“要是不懂得什么时候该投降，陆小凤早就死过几十回了，怎么可能活到现在？”

男人冷笑。

陆小凤道：“你是老三？”

男人怔了怔，反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我不知道，只不过这两个女孩子的年纪加起来也没有你大。”

男人道：“那又怎么样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你的脾气最大，态度最差，若不是老三、要听二位姐姐的话行事，又怎么会忍到现在还没把我扔出去？”

男人道；“哼！”

小姑娘道：“你猜猜我们谁是大姐，谁是二妹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二妹当然是你。”

小姑娘道：“哦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刚才你一直在嘲笑她嫁不出去，这岂非是所有当妹妹的，唯一能嘲笑姐姐的事情？”

小姑娘苦笑。

陆小凤道：“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暴露了你。”

小姑娘道：“什么地方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你的老太婆扮得最不像！”

小姑娘道：“哪里不像了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像老太婆那样的年纪，应早就对一切事情都看得很淡了，而你自从走出来开始，一双眼睛就一直在偷看我，对我的兴趣好像特别大。”

小姑娘噗哧一声。

少女这时道：“所以我就是大姐了。”

陆小凤叹气，“你就是。”

少女眨眼道：“我也一直在看你。”

陆小凤道：“可你看我的眼神，就像县太爷看着他堂下的犯人，一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！”

少女笑了笑，小姑娘却微微红了脸。

陆小凤道：“自我介绍已经完毕，你们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心里话了？”

少女道：“你想听什么样的心里话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你们对我用解魂术，绝不可能只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这么简单。”

少女笑道：“你是不是想问，我们究竟想要你做什么？”

陆小凤点头。

少女道：“你为什么不自己照一照镜子？”

镜子不大，光也很暗。

而陆小凤看见镜中人的时候，还是被吓了一跳！

他看见的当然不是他自己。他的脸上，身上，头发上，已全然变了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，变成了一个女孩子！

女孩子陆小凤是绝不讨厌的，可要他当女孩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少女道：“你看懂了没有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懂了一点点。”

少女道：“哪一点？”

陆小凤道：“陆小凤已不是陆小凤，而成了仲燕燕！”

陆小凤在镜子里看见的，居然是仲燕燕！

他整个人居然都变成了仲燕燕，穿着打扮也全都是仲燕燕的样子；更要命的是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，连声音也变得和仲燕燕一模一样！

这是谁想出来的？这又是谁吃饱了撑的，把他打扮成这副样子的、化装成这副样子的？

陆小凤经历的事还算丰富，可不论往前数还是往后看，都绝没有什么事比这一件更诡异、更荒唐的了。

少女道：“你现在的样子又可爱、又水灵，我就知道，燕子和凤凰本就差不了多少的！”

陆小凤不想反驳。反驳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？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——

“ 你们把我扮成仲燕燕，究竟想干什么？”

少女叹了口气，幽幽道：“就算你不问，我也一定要说的。”

她的语气听起来既充满无奈、又很坚决的样子，“我只不过想让你替我杀个人而已，而且这个人你刚好也认得的，刚好你也对付得了他！”

陆小凤忍不住道：“你们究竟想要我对付谁？”

少女缓缓道：“厉、南、星！”